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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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槙】Flow My Tears

TO   @クランベリー紅茶 太太 生日快乐=333=

 

 

“你还在睡。”

    已经分不清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槙岛的幻影依旧坐在那里。狡啮没理他,闭上眼,翻了个身,潮水的回溯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缝隙。

    夜雨混着海浪声忽远忽近地冲刷着海马体中的记忆:童年在神奈川的记忆,在东京都的记忆,那时候在麦田的记忆,来到中国后的记忆......全部被涛声剪碎了融于一体,在他的梦境中起伏翻滚。

    简陋的房屋回荡着古老的机械时钟指针行走的滴答声。内部齿轮大约由于潮湿的气候而生出锈迹,指针移动时带有明显滞缓的步伐。一切都慢下来了,时间的流逝、呼吸的频率、伤口的痛感...都随着迟钝的意识逐渐抽离。


    三月的回南天里,墙壁上挂满了淅淅沥沥的水珠,在狡啮抬眼观察的时刻聚成一股,蹭着墙壁的污垢,磕磕绊绊地滑落。从槙岛藏身处带来的衣物全都变得潮乎乎的,连槙岛的那套《追忆》也被潮气浸得微微泛起了褶儿。狡啮于是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将捡来的旧报纸铺上桌椅地板,一半吸水,一半认字。为了跟当地人交流,狡啮关掉了翻译器,半年里勉强学会读和写一些中文。奇奇怪怪的粤语词念起来拗口,像是跟谁唱着歌吵架,只有跟槙岛说话的时候才重又想起日语。

    这家伙的影子刚出现的那一天,手里捧着一本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坐在船坞外面的凉椅上慢吞吞地读。任凭狡啮说什么,都置若罔闻。后来只有问到关于书中的内容时,槙岛才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狡啮见了鬼似得瞪着眼叉着腰看了他十几分钟,一言未发。然后揣上烟,转身离去。


    那时天色很暗,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暴雨前的低气压里,粘腻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武装分子和非法移民的冲突时有发生,几天前他刚刚帮助联防队解决了个闹事的醉鬼,狡啮对于骚乱区域的黑道行动了然于心。街道上还残存着爆炸的痕迹,破碎的商铺玻璃和烧焦的金属残骸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还没走到旺角,一枚炮弹在他身边炸开了花。无论是不是针对自己的报复行动,他都本能地抱头滚向一侧,死死屏住呼吸,来不及思考完全,意识就已经被爆破的强风淹没,一场大雨终于落下。


    冰冷潮湿的压迫感袭来,一铲铲的沙土混合着雨水砸在狡啮身上。他试图挣扎,黑暗却先他一步,吞噬掉他的全部。


    再睁眼时,槙岛圣护的脸近得吓人,狡啮差不多能数清他透明眼皮上的每根睫毛....死去男人的幻影几乎是贴在他脸上。

“我大概是死了所以下了地狱吧。”狡啮忍不住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清醒着说梦话的人也不多见哪。地狱或许也不错,无论在哪种世界,都自有它的乐趣。”

    槙岛轻飘飘地侧过身去,狡啮发现自己被裹在黑色粗糙的编织袋内,伸展不开手脚。狡啮挪挪身体,有潮湿的沙粒顺着袋子的缝隙滚到脸上。

“想找乐子来玩的话,不妨出去。......虽然你的容身之地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也总好过被埋在沙子里。”

    槙岛撇撇嘴角。

“我可没想在这种地方玩下去。”狡啮苦笑。

“用你背心里的刀子划开袋子就好了,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狡啮顺着战术背心的内侧摸下去,备用的左轮和战术小刀还在,九厘米长的刀刃可以万无一失地划开编织袋,从土质稳定的一侧爬出去,之后再去找个熟识的医生处理后背上的伤口就好......双手没被绑起来,情况还没糟糕到会致自己于死地。


    槙岛的影子安静的看着他熟练地拔出刀子,消失了。



    狡啮再次醒来。他披了件外套走出去,滑腻的海风把人牢牢粘在原地。

    这座城市和东京都很像,多雨、潮湿。很多时候显得狭小而拥挤,空旷之处又过分冷清,寡言少语。夜幕黑而无星,维港两岸的LED霓虹灯缄默地发着光,像是深海中发光潜游的鱼类,无声地传递信息,狡猾地诱捕猎物。

    雨还在下。他随手点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一点猩红的火光随着海风忽明忽灭。杂牌,烟味儿很呛。带来的SPINEL早就在进入中国内地的时候吸光了,一路上卸下了不少东西。刚逃亡时背负的针枪之类的东西已经丢弃,增加的只有武器和肌肉的分量。还有“杀意”,与刚离开日本时的自己比,现在的狡啮慎也已经无愧于“杀人犯”这个称呼了。

“你骨子里就是个猎犬,无论你如何掩饰,都藏不住你的本能。”槙岛打破了沉默。

“我跟你不同。”狡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抽烟。

“你如今也是杀人犯,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没多少区别了。”

    男人的话戳中了狡啮的痛处,正是为了追捕槙岛而脱离了西比拉的自己,现在正在往杀戮的无底深渊堕落下去。如果当初放弃了,可能自己还在公安局为哪个新的案件忙活吧。

    然而这样的设想十分可笑,人这辈子并不能重新来过。

    狡啮心里清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犯同样的错。哪怕是有半点机会,他都会。


“你在动摇。比起现在落魄的处境,过去的日子要更舒服不是吗?”槙岛忽然合上书,以罕见的严肃语气开了口。

“在我离开日本之前,它的的确确是西比拉所造的乌托邦。但在广大的世界之中,它也不过是真实世界所创造的虚幻之所。”狡啮觉得满口都是苦涩的烟味儿。

“二十世纪的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提出了“异托邦”的概念,即跟“乌托邦”相区别之地。如果说乌托邦是不存在的话,在真实的场所里将乌托邦的概念有效实现的地方,就是异托邦。福柯认为异托邦有几个明显的场所,比如殖民地,在一个真实的空间内设计一个更加完美的空间。例如你脚下现在踏足的土地,曾经就是英国人的殖民地。再比如这港口来往的船只,大海中每一个移动漂浮的物体都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封闭空间,那么在航线里,他们就处于没有位置的位置,它们走的也是没有路途的路途。”幻影边说着长篇大论边来到他面前。

“一个空间创造另一个空间,虚化的空间却能揭示出真实的空间。这两极必然是彼此作证的。”狡啮看着槙岛的身影完全融进雨幕,缓缓答道。

“狡啮慎也。现在的你,到底算什么呢?”槙岛的眸子在黑夜里暗暗发亮。


    人都是生活在空间的关系网之中,无论是个人空间或公共空间,家庭空间或社会空间,不同位置的空间共同组成了人的生活。

    时间也是组成空间的诸多要素之一。他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他将自己定义为刑警,为了杀人,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公安局的狡啮慎也这一身份早已被粉碎。

    纵容犯罪太难了,太难了,对于狡啮来说。

    听从西比拉的吩咐放过槙岛也太难了,杀了他还容易一些。

    狡啮透过朦胧的影子望向黑色的海,雨滴落进海水,化作无痕。


    混沌的思绪里,狡啮吸尽最后一支烟。

    烟头慢吞吞地坠落入海,在黑色海水中蜷曲成一团焦糊的尸体,随波逐流,从他视线中飘离远去。


    第二天清晨,狡啮慎也只身踏上了维多利亚港的快艇。

    空无一人的船舱角落,坐着似曾相识的面孔。他在心里苦笑一声,看来不会是场愉快的旅途啊。

 

    从那时起,槙岛圣护的幻影便时常出现在狡啮的身边了。

 

 

 

END

 

 

 

一万次赞美word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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