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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槙/癖爱十题】(恋物)斩首的邀请

2.11槙岛老师忌日文

*有砍头情节 不适者慎入

*题目出自美国作家纳博科夫同名小说

地狱空空荡荡,魔鬼都在人间。 (Hell is empty, all devils are here.)

——莎士比亚《暴风雨》

 

 

那人又在磨刀了。

刀刃擦过粗糙的石头表面,在撞击与摩擦中脱胎换骨。溅落在青砖上的水花,和着呲啦呲啦的节奏,将地面濡湿一片。

他最得意自己的刀。刀是一种武器,冷兵器时代的翘楚,杀人斩物,切金断玉。 

不过,狡啮慎也是一名刽子手。他的刀,只砍人头。

刽子手还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磨完一面,将刀翻过来,再重新来过。直到那把鬼头刀背脊通透,刃泛青光,吹发可断。

狡啮慎也将刀背擦了又擦,天亮后,他将会用这把刀砍下一个革命者的头颅。

现在是最后的仪式了,去牢房里见那死刑犯最后一面。

 

狡啮慎也到的时间刚好,牢头告诉他死囚刚刚从刑房被送回来。

“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着去见上帝了。或许上帝理解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吧。”

他沉默地听完牢头的讥讽,提刀在门框上砍下一记。那是属于他的标志:取走一条命,就刻下一道。

刽子手不在乎砍的是谁,不在乎被砍的脑袋里面想些什么。听到命令,他就下手。对于替人行凶的人来说,心越钝,刀就越快。除此之外,多想无益。

 

狡啮慎也打开牢房的铁门,死刑犯面朝墙壁上的一方狭小铁窗,背对着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宛如悦耳的笛音:

“今晚的月色十分怪异,好像一位疯狂寻找爱人的女人。她全身赤裸,云层想要为她遮掩,但被她拒绝了。这高挂在天上展现自己的女人。如同酒醉的女人,在薄云之间踉跄......我确信她正在寻找爱人。她是否已醉?是否疯狂呢?“ⅰ

窗口的缝隙落下月光,他身上映着银色的光辉,如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ⅱ

“不,月亮只像月亮。”ⅲ

“您就是狡啮慎也?我的处刑人吗?”死囚扭头看向他,平静地问道。

“是。”刽子手冷冷答道。

“狡啮慎也,今晚月色很美,我们来跳一支华尔兹吧。”白发的囚犯站起来,转过身。

束缚住手脚的铁链敲击地砖,发出铿锵铮鸣。他朝刽子手笑了起来,囚室昏暗的火光在他的眼珠里跳跃。狡啮第一次看清了死囚的脸,金色的瞳孔,白色的长发半掖半露。他穿着破烂的粗布囚服,神情仿佛一位国王,摆出邀请的姿态,向狡啮鞠了一躬。

              

他沉默地走过去牵起囚犯的双手,带着他如像被风吹散的叶子那般旋转起来。那犯人满足地眨着月牙儿般的眸子打量着他,合着脚下的铁链摩擦地面的节拍,轻轻哼起华尔兹的旋律。

狡啮慎也被他瞧得发窘,心里默默犯嘀咕:

‘为何在他散着金粉的眼皮之下,要用那双金色的眸子看着我?我又不认识他。我不想知道他是谁。’ⅳ

这些重刑犯都能在死前吃饱喝足,洗个澡,剪剪头发,打扮得人模人样,行刑前再换上一身新衣。了结了这条命,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条路了。

他从不晓得别人嘴里疯狂的革命者,煽动民众的野心者是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青年。他也从未关心过这个人过去的故事,他仅仅是满足一个生命在世间最后的渴求。

然后砍下他的头。

刽子手以前没跟男人跳过舞,抱着那白发犯人旋转的时候,他恍惚正在抱着一位天使。

狡啮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水气清香,跟囚室阴暗逼仄的肮脏氛围格格不入。谁是天使?谁又是恶魔?

可偏偏做人,两者都是。

这是死囚人生的最后一支舞。

白发犯人的舞跳得极好,动作轻盈而准确,一次都没踩到他的脚。刽子手揽着死囚的腰最后转了一个圈,停在门口,目送他进了牢房。

 

 

“能再帮个忙吗?”

“什么?”准备离开的狡啮回过头来。

犯人纤长的手指穿过铁牢栏杆的缝隙,指着前方透过光亮的方向。

“我的剃刀,在守卫那里。能请您帮我要回来吗?我想再用一次。”

 

“剃刀可不能给他。”监狱看守一听狡啮慎也的请求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里面关的那位,槙岛圣护,是个危险的犯人。那种革命者,王下令一定要处死他。我说你何必为个死刑犯做那么多? ‘国王也不过一个脖子,就像其他人一样。’ⅴ”

狱卒举起短而粗的手指,在自己桶状的脖子前来回比划了两下。

 

 

狡啮慎也再回到牢房的时候拿着槙岛圣护的剃刀,甚至还打来了一盆热水。

“抱歉,剃刀不能给你。我来帮你剃须吧。”刽子手面无表情的开口。

“可惜剃刀也钝了。这是我的爱用剃刀,每次使用的时候我都会很小心地磨它。”死刑犯的指尖带着惋惜,轻轻拂过狡啮手中厚柄雕花剃刀。刀背受力弹出,刀身泛着朦胧的光泽,仿佛一只被撬开的牡蛎。

狡啮没说话,只是取出自己的磨刀石,淋上水,小心翼翼地磨起槙岛圣护的那把剃刀。

“呲啦~呲啦~”一下又一下。

死刑犯笑吟吟地瞅着刽子手在大号磨刀石上滑稽地磨着他那把显得格格不入的剃刀。

一下又一下。

待到狡啮磨好剃刀,槙岛耐心地抬起脖子,凑到刽子手面前,等待着他给自己的脸颊抹上皂沫,温顺地如同待宰的羊羔。

狡啮用左手钳住白发犯人的下巴,右手捏住剃刀,借着月光轻轻割去他脸上寸长如草痕的胡渣。槙岛清浅的吐息凉凉地喷在他的手上,柔软得像初春的晚风。

刽子手擦拭着死囚脸上的白色泡沫,不由得在内心感叹,这是一方多么精致的头颅,棱角分明而面目俊美。而太阳升起后,这颗头就要与这个身体分离,像香气扑鼻的成熟果实那般被他的鬼头刀摘下。

狡啮慎也的手指穿过男人如丝的白发,抚上他的脖子,习惯性地找到了那道断头线。人类的脖子上遍布着细小的纹路,其中有一条最细最模糊的断头线,砍下去最省刀。

浅浅的一道,像天上的银河,也像斯芬克斯的微笑。

无论那条线像什么,从那里下刀,又快又好。

 

 “狡啮慎也,衷心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是个用刀的好手,你的刀就是你的正义。”死囚精致的喉结在刽子手眼前微微颤动。

“你的正义是什么?你为什么革命?我没有权力去评判你,我只能为自己作出判断。 ”ⅵ狡啮慎也拭尽槙岛脸上的皂沫,停下手中的动作,瞧着他光滑洁白的面颊。

 "意义与实在并非隐藏于事物的背后,而是寓于事物自身,寓于事物的一切现象。ⅶ"死刑犯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是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除此以外毫无意义。”刽子手收拾好,推门离开。

“一个人能够如你这般纯粹,如此专注于当下,毫无疑虑的走过这个世界,那生命真是一件赏心乐事。ⅷ ”

生命不是赏心乐事,结束生命才是。

狡啮慎也心乱如麻,只留给牢房里的死囚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正午时分,刽子手远远就望见狱卒押解着革命者走上斩首台。

白发男人换掉了囚服,穿上了一件白衬衣,在漆黑的人头里,显得格外明亮耀眼。死刑犯通常是跪在刽子手面前,而他,则站在不会溅到鲜血的位置,挥刀一斩。

 

“脱掉衬衫吧,死人不需要衣物。”

狱卒粗暴地剥下槙岛圣护的白衬衫,肋骨和后背上抽打留下的赤色鞭痕清晰可见。

白发犯人的双手被反剪着跪下,扭头向提刀站在一旁的刽子手方向望去。先是瞅了瞅刀,又看了看他,最后咧嘴朝他笑了笑,张开嘴对他说了什么。

这笑容在正午的阳光下刺得狡啮慎也眼睛生疼。

他想去回答,可他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木讷地张张嘴又合上,一双手机械地,撩开男人后脑的白发,露出他象牙般的脖子,那条标志死亡的线就藏在死囚脖子的皮肤纹理中。

他的刀很快,刀起头落,只要一瞬间。

槙岛圣护的脑袋现在还安安稳稳的长在他的头上。

狡啮慎也最后一次触摸了那白发革命家的皮肤,瘦弱的肌骨,像即将融化在手心的一掬白雪。

“说你最后的遗言吧,革命者。”

他无声地在那头颅后面比划着刀口,强迫自己不再去注意死囚的表情。

狡啮慎也不在乎死亡,刀口下的所有脑袋都是公平的。这把刀砍过很多人的脑袋,无论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多么丰富的学识,脑袋落地的一瞬间,它们都没有区别。

这是狡啮慎也在如此残酷的世界中,能给予人类的最后一点尊严。

 

“狡啮慎也,如果麦子不死,何来的麦田呢?”ⅸ

白发囚徒低垂的头颅猛地昂起,金色的眸子迸发出热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狡啮一时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枚炮弹从天而降,将他的思维,他的理智炸得粉碎。

“杀了他!”“砍啊!”“别磨蹭了!”

......黑压压的人群嗡嗡地发出不满的叫声,就连旁边的行刑官也开始催促他。

豆大的汗珠顺着刽子手的鬓角滚落,他感觉汗液浸满了双手,刀柄滑得似一块火炭上涂满了油的木头。颤抖和踌躇焦灼着双手,狡啮刚才失聪的耳朵忽又复明,他听到了死亡天使振翅的声音。

“呵~你在害怕么?狡啮慎也。你不敢杀了我?”

他仿佛听见槙岛圣护讥笑自己的声音,像翅膀振动而掀起的风,吹经他的大脑,流过他的骨骼和皮肤。

最后,漫长的煎熬几乎令他放弃。

刽子手咬紧牙关,反手一刀,颈动脉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革命者身躯前倾,摇晃了几下,落在血泊中。

白发的头颅滚落下来,鲜血从他的嘴里汨汨涌出,在刽子手脚边缓缓抽搐着。

狡啮知道自己失败了,他没能砍中槙岛圣护脖子后的那条细线。

 

鲜血将革命者金子般的眼珠染成琥珀色,那双眼睛还在眨动,一下又一下,闪动着不死的眼神。

他的肉身成为监牢里那道粗糙的门框。那双眼每眨一下,就如同被利刃刻下一记刀痕,将狡啮的脏腑剖开,钻心剔骨。

他不愿注视革命家将死的目光,想要离开,却脚下一滑,被死囚的鲜血绊了一个趔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他于晕眩中尝到了槙岛鲜血的味道,火一般烧灼的,破碎的血肉的气息刺得他筋骨生疼。

地上的那颗头还在看着他,无言地眨动着眼睛。

刽子手半身染满了死人的鲜血,踉跄着爬起来。他抱起革命家的头颅,走进兴奋的人群里。那些惊恐的、好奇的、厌恶的眼神纷纷别去,麻木地四散开来。仿佛狡啮正陷在一片麦浪之中,麦穗相互拥挤摇摆,躲闪避让。死亡的巨翼扇过阵阵热风,为他劈开一条前路。

刽子手突然觉得,槙岛那落下的一颗头颅,好像一粒麦子。

‘槙岛圣护,这就是你要拯救的人们吗?为了这些迟早要落下的头颅而死啊?啊,我可以喘口气了。我终于杀了你。人无法在所见的事物上找到任何象征。那样的生命太过辛苦了。ⅹ’

刽子手低头看去,革命家染在他衣衫上的红色血迹就像鲜艳的玫瑰花瓣一样可爱。

该拿这颗头颅如何是好呢?

他应当被放在银盘中,呈上宫殿,等待王最后的命令。他应当被抛弃在乱坟岗中,蒙上灰尘,被路边的兽蚁啃噬。

或许,自己应该像用牙齿咬住水果那样,尝尝革命家双唇的味道......

 

 

狡啮慎也拖着刀,抱着革命者的断头,跌跌撞撞地走回牢房。

槙岛圣护的血,顺着刽子手的指缝啪嗒啪嗒地滴落。

 

他看见,那颗刚刚被他斩掉的头颅正牢牢黏在死刑犯的头上。

“呲啦~呲啦~”

白发的死囚,正坐在那里。

用刽子手的磨刀石,一下一下地磨着剃刀。

 

 

end.

 

今夜月色很美,上元佳节快乐!^_^

——————————————————

ⅰ ⅱ ⅲ ⅳ ⅴ ⅹ[英]王尔德《莎乐美》

ⅵ ⅶ ⅷ[德]赫尔曼·黑塞《悉达多》

ⅸ[法]安德烈·纪德《如果麦子不死》

 

 

和 @maki 太太约定写的癖爱十题之恋物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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